盆栽茶盏

[1029贺24小时短篇集]

[我流西幻设定]

[CP:手冢国光×不二周助]

[BY 慵去]

 

    年幼的风神御着云雾，来到雪山之巅的神殿上。

    满目的白。冰晶和细雪在神域的日光里闪烁着零碎的银芒。那座通体雪白的宫殿就在这片纯白中长久屹立着。

    据说这里连接着人界，相传在大陆最北方的国度，只要攀上那座最高的山峰，不被云雾遮眼迷了路，就能一路走到属于冰霜的神域，得见这座与冰雪浑然一体的巨大宫殿。

    “那，您见过有人自人界走上来吗？”小风神好奇地问。

    俊美的上神闻言垂着眼望向山下的方向，那里被无边无际的浓雾笼罩，祂却似乎能透过它看见底下安静流动的冰泉、蜿蜒连绵的雪线，乃至更远的——人间。

    “见过。”

    过了许久祂开口道。

 

    那是一个吟游诗人。

    本该与玫瑰夜莺、流泪的人鱼和屠龙的勇士相伴的浪漫主义者抱着他的琴，裹着厚厚的棉袍，一步一步攀上寂静无声的雪峰。

    化不开的云雾拦住了他的脚步，一只青鸟啁啾着为他破开迷障。

    曾游历过王国几乎每一座小镇的旅者蹒跚着来到山巅，狼狈地倒在神殿长长的台阶下。

    神殿的主人拾级而下，来到他的面前，问他所求为何。

    诗人张了张口，声音喑哑。

    极寒的风霜夺去了他动听的嗓音。

    他说，他不求什么，只是想来看看，不告而别的恋人是否真的如传闻中那样成了云巅上无情无心的神明。

    说着，他用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拨弄起了琴弦，断断续续地弹奏了他在人界最受欢迎的那首曲子，用发颤沙哑的声音讲了一个故事。故事的结尾，少年与恋人在第一缕阳光和金莲花丛接吻。

 

    “后来呢？”不二托着腮，对诗人的结局很好奇。

    手冢将左手微微抬起，一面冰镜浮现在掌心，不二探头凑近去看，只见一朵小小的龙胆花盛开在神界的边缘，在冰雪消融的交界处。

    ——若有一日祂思念人界，途经此处，或许会想采一朵花回去。

    于神界出生，天生天养的小风神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故事。

    祂有些难过地问，那诗人的那个成了神的恋人呢？真的没有再见他一面吗？

    冰镜上的画面模糊了一瞬，而后一只通体青色的鸟儿出现在那株龙胆花的旁边，展开双翅为柔弱的花枝挡住凛冽的风。

    从来就没有什么成为神明的恋人，只有一只用百年灵气换了十几年人身的青鸟。

 

    “我不想听这种故事，您换一个讲嘛。”

    小风神皱着眉，鼓起一边的腮帮子。

    可冰霜的主宰千万年来终日与寒冰和霜雪为伍，不懂这个故事有什么不好。祂看着自己的学生，眼神里带着天然的无辜感，仿佛在说“不是你自己问的吗？”

 

    “手冢以前真的很过分诶，居然给小孩子将爱情悲剧故事。”

    长大的风神不再总是缠着冰霜上神给祂讲故事，祂坐在自己神域高高的塔楼顶上，亲昵地唤着对方的名。

    “那不是悲剧故事，不二。”手冢也屈膝坐在塔顶上，可神情看起来跟在神座上时也没有太大的不同，祂与风神凝视着同一片星空，说，“他们最后在一起了的。”

    不二用双手抱着膝盖，动作间不像个神明，倒像个在人界都很普通的，喜欢跑到楼顶看星星的年轻学者。

    学者总是很爱问问题的。

    “如果有一天，我跑到人界去了，手冢会像那个诗人一样，放下在神域的一切去找我吗？”不二偏过头望向手冢。

    祂从诞生之日起就未去过人界，所以不是很理解对于大路上的凡尘生灵来说，离开人界代表着什么，他只能尝试着转换成自己能够理解的角度去思考。

    手冢没有立刻回答，祂看着塔下的群星。

    据说神力强大，位阶足够高的神明是可以透过星相推演出完整的未来甚至在一定规则内拨动星盘。可惜一则神明没有什么预卜未来的需要，二来即使有神明能做到也不会为此通报神域，所以不二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谁能看到或者改变未来。

    不二不知道手冢能不能做到，但祂看着星辰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长到不二觉得祂大概已经阅尽了一个人类的一生。可祂也了解手冢，知祂不是故意冷落自己。

    “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不二说。

    方才还在观星的手冢闻言望向祂。已经执掌一方世界的风神在祂眼里还是个小孩子呢，此刻在星幕环绕下说出这样的话来倒也不突兀。

    手冢没有对祂基于假想的允诺作出评价，只是平静地告知祂一句话。

    ——繁星会记录每一条神明的诺言。

    “不用繁星，我自己也会记住的。”不二觉得自己被轻视了，有些不服气。

    手冢笑了笑，心道，果然还是小孩子。

 

    小孩子也有小孩子的执着。

    风神为了生活在自己神国里的凡人与神域的意志起了争执，从小在神恩眷顾着长大的小神明，终究还是自己选择坠入人界。

    祂离开的那天，冰霜仍自屹立在高山之巅，没有去道别。

    身周萦绕着微风的半神站在雪线边缘，终究还是忍不住回望了一眼，却只望见白茫茫的一片云雾，连那会在日光中闪耀着银光的神殿塔尖也瞧不见了。

    微风吹过，不再流连。

    凡人少年站在砂石之上，弯腰摸了摸卧在龙胆花旁的青鸟。

    “祂会来吗？”他问。

    青鸟叫了两声，听不出悲喜。

 

    掌管冰霜的神明站在神殿的台阶下，沉默地凝望眼底的那一片雾白色的云翳，直到那翻涌的云海幻化成一个白袍的神使。

    神使没有说话，只是朝上神摇了摇头，而后又化作无声无息的云雾。

    通天的雪岭上环绕着浓重的白雾，可着传说中阻隔人界与神域的屏障从来拦不住凡人登天。只有因此无法离开神域的神明。

    冰雪雕成的神座上，一点微芒从神明的指尖跃出，穿过层层云雾到达冰与岩石的交界。蓝紫色的龙胆花化作黑发黑眼的吟游诗人，而青鸟在三次振翅后落地化为金发碧眼的少年。

    神谕自云雾深处传来。

    神明将铭刻着诺言的繁星赐予他们，换得一世人身，而他们的代价就是替神明兑现诺言。

 

    人界最北端。

    王国里最有权势的贵族家的小少爷即将迎来成年礼。

    一位来自南方国度的少年贵族代表家族前来道贺，身边还带了极富盛名的吟游诗人，说是要在宴会上为小少爷吟诵一个故事。

    黑发黑眼的诗人边吟诗边拨弹着他的琴，嗓音柔和清润，琴声婉转优美，小少爷听得入了迷。

    一曲终了，少年贵族献上了他的贺礼。

    小少爷将那个精美的如同冰雪雕成的礼盒捧在手上，细细看了许久才舍得打开，一颗银白色的星辰在红丝绒衬布上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一个冰霜般的声音在小少爷的耳畔响起，使他湛蓝色的眼中忍不住落下泪来。

    “你会来吗？”

    小少爷捧起那颗星辰，低声念出上面铭刻着，属于风神的诺言。

    ——我一定会去找你的。

 

    抛却人界繁华的小少爷披着雪白的大氅，一路走到冰霜开始凝结之处，见到漫山的龙胆花，花心结着星芒，每一粒微光落地都会化作一只青鸟。

    那是来自诗人和青鸟的愿望。

    即便是微末凡人，也有祝福神明的祈愿之力。

 

    风吹散了云雾，冰晶和细雪在神域的日光里闪烁着零碎的银芒。那座通体雪白的宫殿就在这片纯白中长久屹立着。

    神殿的主人走到来客面前，问他所求为何。

    棕发蓝眼的小少爷笑意盈盈地站在晶莹剔透的台阶下，神域的风携卷着雪屑，乖顺得像一条绸缎绶带。

    “我求一个结局。”祂说。

 

    神明在秋末的晨曦里亲吻，而后雪落了下来。

 

——END

 

注释：

[1]采摘高山珍稀植物，属于破坏自然环境的恶劣行为，请勿模仿（x